和平.c

等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把太多的情感寄托在同一处时,他便怕了。
他怕腻烦过量,他会举止限量。

我常常在十几岁的年纪去品尝几十岁的笑话,我也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,去找快乐或不快乐的人收集故事。这份工作并没有报酬,因为我没有资金给自己发工资。那段时间我奔波的像一只饿疯的狗,在我能到达的范围内寻找难啃的骨头。


乡村的人和风景都是温和的,连带着他们的故事也是温和的。看清风拂过山岗,白云触摸太阳,灿烂的阳光轻撒在泥土上,在这一刻全世界的情歌都在给我唱。


我曾坐下和很多人聊过天,大多数是聊他们的过去,聊我的未来,关于现在他们总是一笔带过,可能在他们的生活里将“过去”放在了瑞士银行的保险柜,“现在”只是他们卧室某个角落的一分钱,或是忘了或是并不打算弯腰捡起,它太廉价了。至于我的未来,是他们对于孩子惯有的询问。


我曾和一位在农忙的中年人聊过天。他独自一人需要面对七亩二分的土地,这些土地分布在不同的地方,其中一块最大的土地有一亩七分,那天我在这片土地上坐在属于他的桃树下看他对着花生骂娘。出土的花生需要带着叶子在地里晒上几日,等叶子枯萎成褐色便可以装车用机器脱根。他骂的是在装车过程中从根部脱落的花生,因为这意味着他还要再次弯腰去捡零零散散的生活。


他不捡完誓不罢休的样子如同地球一天必须公转一圈那样不可置疑,于是我加入了他。两个人弓着腰在地里蹒跚,在高处看无外乎两只行动缓慢的蚂蚁。尽管效率不高,但我的腰已经开始隐隐发酸,用来臭美做的发型也塌了下来。


“大伯,歇一会儿!”


他用脖颈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,看着眼前这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,我让他看的心里发毛,一度认为是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按错了地方才值得他这般端详。


“大伯,歇一会儿吧。”


他再次弯下腰,干着他的活。


“今天干不完,明天的活也干不完了。你去树下坐着,饿就忍着,瓷娃娃最容易饿了。”


“我不是瓷娃娃!我也不饿!”赌气一般,我并没选择休息,学着他的样子,再次弯下腰,捡拾他的花生。


我们捡完时,天已经黑的彻底,我不晓得他是如何在黑暗中寻找小小的花生,我只知道我连他的身影都看得不太真切。


“大伯!我不是瓷娃娃!”我站在田里喊的大声,静谧的夜晚又把声音放大了几倍,他抽着烟,烟头的红光成了唯一的光源,“但是我饿了!”


我理所当然的在他家吃了饭,吃的很清淡,但我们喝了一壶米酒,很香,比我喝过的白酒都要香。许是酒精作祟,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孤独的人,没有诉说的欲望,只是眼角滚下了浑浊的泪。他的泪并没有悲伤的情感,换句话说,他不会再因为感到难过而流泪,他也并没有想起在哪个季节遇见了哪个人,他只是坐着就能流泪,然后用沾上泥土气息的手擦拭干净。这更像一个习惯,和饿了吃饭困了睡觉一样平常。作家说,血液是眼泪的原料。他可能只是想提高消耗原料的速度,快一点,再快一点…

我并不着急,陪他在星空下坐着。大城市的霓虹灯璀璨,给夜晚创造着光明,但人类创造的光遮挡了大自然本身的光,霓虹灯抢走了星辰的家乡。我看着头顶的繁星,认真寻找着北斗七星和牛郎织女。星星是上帝留给世人的最后一篇情诗。


这个晚上,我没有听到他的故事,他就像一只脱离狼群的狼,隐忍、坚定、孤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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